女兒這種病（三）身心靈篇：地震帶上的地震毀壞得了玻璃城堡，但震不垮堅韌的內心-玻璃城堡 The Glass Castle觀後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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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:工程師攝於 倫敦

「女兒這種病」這個離經叛道的主題系列文章，居然可以寫到第三篇，我也是醉了。


看著報紙社會版源源不絕的案件，常常好奇，童年受虐（肢體、言語、性暴力或忽視）這類事情是否是社會常態？畢竟愛的教育也是近年才發展起來的觀念，只是礙於社會風氣及家醜不外揚觀念，不能談論，所以無從得知，官方統計數字只是冰山一角。（延伸閱讀：科學觀點：負面的童年經驗如何影響我們、童年傷害，你可以做的自我療癒）


教養體罰和虐待的界線很模糊，這把尺隨時空而異。最近有名人撕毀了孩子的玩具要讓她「從心碎中學習」，在當今社會被多方譴責，但過去的孩子們，現在的成人們，到底童年過著怎麼樣的心碎生活，被如何體罰/身心虐待？最終這些倖存者是如何克服心碎，變成滋養自己的養分？


而兒時受虐經驗和寫作才華，彼此的關係又是正相關嗎？因為我看了好多女性作家，寫過類似的故事，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作家比較能精確描述寫出來？還是有類似經驗的人容易變成作家？

真實故事往往比小說戲劇更精彩，雖然主角並不願意擔綱演出，但命運的導演就是找上他們。


印象中有包括寫了我在底層的生活的作者，芭芭拉艾倫瑞克的「我的失序人生」，甚至我很喜歡的日本作家新井一二三，還得刻意學中文，用一種媽媽看不懂的文字來寫自己的故事。



延伸閱讀: 新井一二三  媽媽其實是皇后的毒蘋果

新井一二三：
「常聽到有人說，小時候沒能得到母愛，所以長大不敢帶孩子。我作為當事人之一，完全可以理解那樣的心理邏輯。只是，我自己在國外接受多年的心理諮商，心中的問題整理得差不多了（unfinished business)。明明知道在那裡，但不需要常拿出來折磨自己。幸虧，在我後來帶孩子的日子裡，過一天就能證明我個人在本質上的善良。」

「偶爾有人問我：怎樣原諒了母親？我的答案是：不可能原諒的事情是可以不原諒的。知道不必原諒之後，記憶反而會開始慢慢淡化的。如果能順利忘記，那樣也不壞。因為小時候不幸的記憶，成為精神創傷詛咒我們，才是問題的所在。」

時間這種藥，可以把苦澀難言的回憶，用新的甜蜜記憶去置換，組成一個新的自我和人格。

靠著時間證明，還是有人對妳懷抱著善意，還是有人相信妳的能力和善良，就是一種從毒蘋果的詛咒解脫的訊號。

PS. 新井一二三時間軸:
24歲出國流浪12年，36歲回到日本，用日文中文英文書寫，56歲用媽媽看不懂的語言，寫出深藏心底的故事，讓自己自由。美，是和愛和自由連結的，這種美，不再需要像兒時躲進去閱讀跟畫畫的世界才能窺見一角。

很久以前一直很照顧我的學姊邀請我去參加團契，是一個很溫暖的團體，雖然後來因為一些理由沒有受洗，目前也無特別的宗教傾向，至今依舊非常感激當時溫暖相待的友人們。

 當時抽中了一張籤：

「你在一個山地繞行許久，試圖在山地建造一個理想王國，但你的材料是易碎玻璃，你必須24小時盯著你的王國，只要你一鬆懈，隨時有東西會垮下來，我邀請你進入我的王國，是一個不能被震動的國，來與我一同作王掌握，我會將許多寶貴的材料賜給你，我會邀你的家人也與你一同來建造，我愛你，將你的生命交給我。」





最近台灣再度在年節之前發生了地震，在追著讓人鼻酸的救災新聞的空擋，付費看完了之前被朋友推坑的傳記電影「玻璃城堡」。過年要到了，地震頻傳，老家住在地震帶的朋友(雙關語)，請先把玻璃心收好，預防災情。

 或者先看一下之前的文章暖身一下：

圖片來源：the Glass castle 電影海報




 以下有劇透，不喜勿入。

這部電影是2017年上映，根據美國女作家Jeannette Walls寫的自傳: 玻璃城堡（The glass castle）改編而成，書中描述了作者不尋常的童年經歷，因為有著一對「不食人間煙火」的浪漫父母，父親英俊又聰明風趣，縱使胸有鴻鵠之志，卻常陷入酗酒、失業和情緒風暴，壯志難酬；母親是浪漫有藝術天份的富家女，私奔嫁給了欣賞她的才華的另一半，即使跟著他遭逢家暴和貧困，但「愛到卡慘死」或者因為天性軟弱，始終無法離開，已經身為四位子女的母親，仍像少女一樣柔弱、成日不事生產，沈浸在自己的夢幻世界裡畫畫，無法盡到照顧子女的責任。

一家人為了躲債，顛沛流離失所，最終甚至以沙漠和山林為家，遠離父親口中所唾棄的大都市紙醉金迷、花花世界「都市的人住在高樓大廈，空氣被污染到連星星都看不清楚」（這位有智慧的爸爸在五十年前就預言了霾害和pm2.5，能說他不聰明嗎) 

這對父母若被放到現代，絕對是「不適任父母」，作者在幼年時就必須自己承擔起照顧自己和手足、甚至照顧父母的責任，也在幼年爬上瓦斯爐煮東西給自己和媽媽吃的時候，被火紋身，進了醫院，當時醫師和社工強烈警告必須安置這一家的小孩（每個孩子身上都帶著傷），父親卻因為付不出高額醫藥費，聯合弟弟演出一場鬧劇，將她從醫院未完成的治療中搶回家裡，靠大自然的力量自我痊癒。
玻璃城堡：劇中一家人住的山林小木屋


玻璃城堡都是夢

一家六口住在山上的破舊房子，連基本的水電都沒有，度過了十幾年苦中作樂的貧苦日子，那段日子中也存在許多單純的快樂。父親依舊畫著美麗的藍圖，向孩子們展示夢想「我要用房子後方那塊空地，為我們家蓋出一棟漂亮的玻璃城堡，成為這個山頭最棒的房子」，畫大餅的同時，父母忘記小孩們已經三天沒有進食，父親依舊把家中僅有的錢拿去買醉，喝到醉醺醺還帶著和人爭吵的傷口回家，請求害怕的女兒幫他縫合。外表強悍，動不動暴力威嚇人的父親，內心竟只是一個脆弱的孩子，如同玻璃城堡只是一個脆弱的想像，玻璃心一碰就破碎一地。

女兒們始終不解，如此聰明風趣、不願受到世俗羈絆的天才老爸，為何會把自己的人生過成如此悲慘？直到父親帶她們回到黑暗封閉的鄉下奶奶家，受到個性兇暴八股的奶奶肢體暴力，看見父親藏在盒子裡的悲慘童年日記，甚至直到弟弟被有戀童癖的奶奶欺負，才瞭解發生在爸爸身上的可怕童年，早已留下了永久而不可磨滅的影響。


他只是無力逃脫從上一代承襲的，那令人窒息的空氣。

工程師攝於上海


 從小父親便用各種方式教會她，在沒有資源的情況下自力更生，包括把她從怕水的旱鴨子狀態，硬生生丟到游泳池中間，強迫她在沒有任何泳具協助，溺水瀕死的經驗中自己學會游泳，而她身體被植入了恐懼窒息的深刻感受，女兒們想盡辦法獨立，逃離這個家「因為我們快淹死了！」

在靠著自己的努力，力爭上游逃到大都會區，呼吸到自由空氣及享受上流社會的富裕之後，女兒以父母為恥，而遊牧民族一般的父母，就在此時到了她們身邊的郊區拾荒維生。

不請自來的父母，讓好不容易脫離夢靨的女兒感到痛苦、焦慮、自卑，為了怕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高位和社會認同，甚至不惜捏造自己的身世「我的父親是一名發明家，我的媽媽是一名藝術家」，說著這樣體面的白色謊言，才能讓自己在這個夢幻城市的完美形象和自我認同不要幻滅。

父母在她嫁入豪門的婚禮不預期的現身了，為了向她借錢，還揭露了其實父母繼承了龐大家產的秘密，但他們卻不願意用那筆錢來改善彼此的生活，父親允諾的所有事情從來沒有兌現，包括工作養家、戒酒...，如同原本要蓋玻璃城堡的地基，變成了垃圾堆一般諷刺。

向來壓抑情感，理智的女兒此時終於理智線斷掉了，在眾人面前不顧顏面地大吼，要父母從此不要進入她的生活。也憤恨著她們從沒有享受過的，和一般家庭一樣生活水平的童年，好不容易靠著自身的努力和名氣帶來上流社會幸福生活，還招來陰魂不散、不斷索討愛和金錢的父母。

此後她選擇表情冰冷，斷絕了所有來自父母的消息，假裝可以從此幸福快樂地活在自己建立的世界，鏡頭帶到明亮到不可思議的玻璃帷幕豪宅、一塵不染的名牌傢俱、華服美酒、高級餐廳和富豪之間的空泛對談...，美輪美奐、富麗堂皇，但明顯沒有人的溫度。

寒夜中在北極圈中等待烏雲散去，透出星空和極光 

父親給的星星

即使表面上脫離了，但她始終處在自責內疚當中，無法和自己和解。最終是母親的懇求，讓她去見病重而憂鬱不語的父親最後一面，因為二女兒向來是和爸爸最親近的，應該能解開父親的心結。

在這樣父母功能不全的家庭中，手足之間卻有強大凝聚力，互相拉拔著彼此考上大學、逃離困境，在彼此脆弱時提供一個防護網。

「他雖然帶給我們很多傷害，但他也有很多好的時候」姐弟們這樣說，接著回憶起父親在他們童年時，因為貧窮無法送他們耶誕禮物，帶著他們到屋外，指著天空說要送他們一人一顆星星的溫馨小故事。平心而論，電影中的爸爸是個有魅力的人，除非身為他的女兒要照顧他、幫他善後收拾爛攤子，我無法討厭他，因為他只是能力不足，不是壞人。

每個子女得到的星星不同，有的是行星，有的是即將殞落的星星，無法比較優劣，每個人都是與眾不同。雖然還是為了父親的幼稚，笑鬧調侃著，卻感受到了一絲溫暖上心頭。

此時我突然得到一個想法，父親送給你的星星，指的可能是天賦和才能，不管他是直接遺傳給你、或間接透過現實考驗送給你的，也不管你想不想要。而我們無從選擇跟比較，天賦(星星)和財富（玻璃城堡），哪一樣比較好。

幸運兩樣都擁有的人，恭喜妳中了基因樂透，妳上輩子可能造橋鋪路或每天扶老太太過馬路，做了很多善事。




就像彩卷中獎廣告的爸爸，用誇張的表情笑著說「喜歡嗎?爸爸買給妳 (但爸爸買不起或捨不得花錢，帳單妳自己賺錢付喔)」

有些人的父親強大到可以撐起一大片天，足以送給妳整片星空和適合居住的堅固城堡，讓你一出生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；有的父親只能讓妳住在堆滿囤積物的拾荒地，卻愛指著滿天星斗，說著女人都愛聽的善意謊言「爸爸要送妳天底下最好的東西」，他沒說出口的是，妳得靠自己努力爬上天去，才能搆到他說要送妳的禮物，夢想中閃閃發亮的玻璃城堡，也是得靠妳自己一磚一瓦去建構，不管他們實際上有沒有幫助妳的能力，那也不重要了。

妳曾經如此相信爸爸是可靠的巨人，在經歷了無數次被拋上天，又無情被摔回地面的現實後，妳只能靠著自己的雙手雙腳爬出去，建造屬於自己的城堡。

 最後，妳終於能平靜地仰望天空，遙想已經在天上守護你的父母，笑中帶淚接受自己，並說出：「我覺得自己很像爸媽，覺得自己能被你們生下來好幸運」的時候，往往已經是歷盡滄桑（對不起，我先告辭去旁邊哭一下...)。

工程師拍的廣島原爆紀念館 ，破壞後的重建


妳得到哪一顆星星呢？是堅毅、聰明、和創造力，或是敏感、知性和柔軟？（如果可以，我想要瑪莉兄弟的無敵星星）

妳我可能都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辛苦童年。但就像片中爸爸對著燒傷的女兒說的，浴火重生的鳳凰，生出了強大而美麗的力量，那道疤痕正不斷提醒妳自己，妳有多麼堅強、多麽美。

而且其實鄉下田園生活的童年，雖然不見得有物質的奢華享受和高大上的傲人品味，卻蘊含創意和活力，我常想起小時候如野人一般徜徉田野、豐富多采的回憶，不是被關在都市叢林定點移動的小孩能夠體會。灌蟋蟀、捕蟬、爬樹、泡在家裡的池塘抓魚、吹著海風騎腳踏車尋幽冒險...，這些都是日常生活，不需要父母特別花錢送我去夏令營體驗大自然。

 片尾出現了真人真事的錄影畫面，因為真實，所以更加催淚，窮困的童年，一家人的合照看起來卻總是幸福洋溢，雖然物質上不豐沛，但這一家人絕對是精神上的人生勝利組。

作者的母親在父親過世後，即使擁有龐大家產，後來依然過著囤積拾荒的遊牧繪畫生活，她不窮困，也不孤單，那只是她選擇的生活方式，但不同的是兒女們願意和她親近了，鏡頭前一家人笑得很自然，媽媽也大方展示自己隨意丟在垃圾堆中的滿屋子畫作，絲毫不羞愧。

我們習慣社會化，習慣武裝和假裝自己和別人一樣，要接受真實的自己，尤其是和不太符合世俗眼光的生活方式，其實不是很容易的事（笑）。

後記：

我的治療師常笑我，頭腦懂得太多，但身體沒跟上，活在當下太少，連讓自己最舒服的呼吸方式都還沒學會。

 最近他推薦我看身心靈學派的費登奎斯入門
「費解的顯然: The Elusive Obvious or Basic Feldenkrais」，裡面提到一段話很有意思：就像房子只有地震倒塌時，人們才會去追究房子的地基穩不穩固。
人只有在生病和遭遇挫折、接近崩潰的時候，會去探討自己的身心靈夠不夠穩固。

許多心理學的理論會強調成人的問題都源自於童年，彷彿這些人不要有父母會成長得比較穩固健康，但其實孤兒的問題越多，因為養育他們的人一樣有父母的盲點，但又比父母少了很多關心（一針見血）。

人的一生和嬰兒的神經肌肉細胞一樣，是不斷進化學習的，永遠保持一顆開放的心，你的大腦和人生就有機會重塑、重新設定reset，幻化成你想要的形體。覺得心煩的時候，就恢復像嬰兒一樣好奇的眼光來覺察這個世界，專注於當下的呼吸、動作，多摸索自己的邊界吧！

坐著空想永遠不及馬上行動，起身去運動吧，重訓和瑜珈是個不錯的選擇，短短的一小時內，專注在探索自己身上每一組拮抗肌肉的運用訓練，找回核心的力量，可以暫時忘卻世俗煩惱喔。

 更棒的是，根據上面分享的文章「面對童年傷害，你可以做的自我療癒」，文中還提到：
研究顯示，瑜珈可以降低流至杏仁核的血流量，這表示可以讓杏仁核的活化降低，讓你的身體不用一直處於「攻擊或逃跑」模式。另外，做瑜珈也可以促進血液流到大腦前額葉 (負責思考、做決策、以及調節情緒)，讓你在面對壓力源時能夠調節情緒、可以用更理性的狀態反應。


工程師所攝：四國的天空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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